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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2 16:07:16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文 / 张晓风 5 ^. l5 N* ~! R+ ?9 d
6 p+ a3 b7 G. E) K1 d  c2 c

& r: y) d: U; U3 X* L* [& y【一】/ Y/ [0 I+ E0 A8 a0 I% w0 i
大约两岁吧,那时的我。父亲中午回家吃完饭,又要匆匆赶回办公室去。我不依,抓住他宽宽的军腰带不让他系上,说:“你系上这个就是要走了,我不要!”我抱住他的腿不让他走。, I2 |: {) ?6 S5 w
那个年代的军人军纪如山,父亲觉得迟到之罪近乎通敌。他一把抢回了腰带,还打了我——这事我当然不记得了,是父亲自己事后多次提起,我才印象深刻。父亲每提及此事,总露出一副深悔的样子。我有时想,挨那一顿打也真划得来啊,父亲因而将此事记了一辈子,悔了一辈子。
8 @4 E$ b& Q: }. }/ m/ V* n0 i“后来,我就舍不得打你了。就那一次。”他说。
  l6 w' ~! u4 L- K' J9 r那时,两岁的我不想和父亲分别。半个世纪之后,我依然耍赖,依然想抓住什么留住父亲,依然对上帝说:
( n1 W% h- r; r/ X( ?“把爸爸留给我吧!留给我吧!”1 v) `' V& o5 y2 V& B
然而上帝没有允许我的强留。; p/ R! P) L) l  L2 j
当年小小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不住爸爸,半个世纪后,我仍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走不可。当年的我知道他系上腰带就会走,现在的我知道他不思饮食、记忆涣散便也是要走。然而,我却一无长策,眼睁睁看着老迈的他杳然而逝。' D$ m5 w) m; p- p0 R" d5 Y1 n
【二】
6 a$ b1 X0 Q% x+ m" K记忆中,父亲总是带我去田间散步,教我阅读名叫“自然”的这部书。他指给我看螳螂的卵,他带回被寄生蜂下过蛋的蛹。后来有一次,我和五阿姨去散步,3岁的我偏头问阿姨道:4 K  Y, D8 f5 D+ \% g
“你看,菜叶子上都是洞,是怎么来的?”
: ^0 L( P3 e+ K5 Q+ d/ W! S“虫吃的。”阿姨当时是大学生。: h* j* W2 M+ i6 I& u/ E2 Y
“那虫在哪里?”9 w$ {/ m/ `! X' V9 m6 s6 v
阿姨答不上来,我拍手大乐。
2 t- {3 T% L* O% B7 }* u2 E( W“哼,虫变成蛾子飞跑了,你都不知道!”
: }( n" Q/ E" Z/ S我对生物的最初惊艳,来自父亲,我为此感激终生。$ e: C; J# Q0 i, a  _
然而父亲自己蜕化而去的时候,我却痛哭不依。他化蝶远扬,我却总不能相信这种事竟然发生了,那么英武而强壮的父亲,谁把他偷走了?
  q/ A# a! c* p* B: S【三】
& D4 s; Z. T5 W6 F& z1 q父亲91岁那年,我带他回故乡。距离他上一次回乡,隔了59年。
, r  d- p& @/ n# k& I$ O4 P“你不是‘带’爸爸回去,是‘陪’爸爸回去。”我的朋友纠正我。
! H# G* o* C. u+ {  w$ O! O! t“可是,我的情况是真的需要‘带’他回去。”
0 K: ~( v% B* D' M- H5 W) x我们用轮椅把他推上飞机,推入旅馆,推进火车。火车离开南京城后不久,就到了滁县。我起先吓了一跳,“滁州”这个地方好像应该好好待在欧阳修的《醉翁亭记》里,怎么真的有个滁州在这里。我一路问父亲,现在是哪一站了,他一一说给我听,我问他下一站的站名,他也能回答上来。奇怪,平日颠三倒四的父亲,连刚吃过午饭都会旋即忘了又要求母亲开饭,怎么一到了滁州城附近就如此凡事历历分明起来? + s: Z. F. l9 l& ^' M! [0 H
“姑母在哪里?”
7 k* E, j; H: I8 k* C+ f- N“褚兰。”
- i. @0 u# J6 P+ J“外婆呢?”# k. ]8 }6 ^( S* Z- o& _5 T
“宝光寺。”
' Y" X' N5 t/ `: r+ _0 a: l其他亲戚的居处他也都了如指掌,这是他魂牵梦绕的所在吧?
3 Q1 [4 f+ O* ^8 M+ u0 J9 l: X年轻时的父亲在徐州城里念师范,每次放假回家,便帮忙做农活。想到这里,我心下有了一份踏实,觉得在茫茫大地上,有某一块田是父亲亲手料理过的,我因而觉得一份甜蜜安详。7 n' u1 p. |9 a/ o/ w
父亲回乡,许多杂务都是一位叫安营的表哥打点的,包括租车和食宿的安排。安营表哥的名字很特别,据说那年有军队过境,在村边安营,表哥就叫了这个名字。5 G4 {0 `7 `( f! |, |
“这位是谁你认识吗?”我问父亲。
( X. I2 X' l. p, N  h& A0 [% v“不认识。”
* U2 m; Q( n1 \3 y( Z3 m+ V“他就是安营呀!”! `2 `) f# r; b
“安营?”父亲茫然,“安营怎么这么大了?”9 |8 b" [8 c9 f% M) ^! g  e$ Y
这组简单的对话,一天要说上好几次,然而父亲总是不能承认面前此人就是安营。上一次,父亲回家见他,他才一岁,而今他已是儿孙满堂的60岁老人了。去家离乡59年,父亲的迷糊我不忍心用“老年痴呆”来解释。两天前我在飞机上见父亲读英文报,便指些单词问他:“这是什么?”8 g- C# _( ?3 l2 l$ E$ M
“西藏。”
: J6 s2 I4 a) x/ H1 i“这个呢?”
) D# o. }: Y& G5 d# A7 P“以色列。”
+ A' L0 ?6 [5 E" o- b我惊讶于他一一回答正确,奇怪啊,父亲到底记得什么又到底不记得什么呢?& F0 s1 Q5 g7 Q
我们到田塍边拜谒祖父母的坟,爸爸忽然说:
* A- v+ `" V. y5 h0 _. ^2 ?“我们回家去吧!”
5 r( N' f+ q. i+ v0 P, X“家?家在哪里?”我故意问他。2 h: S! @! E1 z) |; h6 o2 }1 Z/ q
“家,家在屏东呀!”% o8 f; N1 Q% u9 |6 {5 C- w6 @
我一惊,这一生不忘老家的人其实是以屏东为家的。屏东,那永恒的阳光的城垣。) E; V1 ^4 f% e& _! R
家族中走出一位老妇人,是父亲的二堂婶,是所有家人中最老的,93岁了,腰杆笔直,小脚走得踏实快速。她看了父亲一眼,用乡下人简单而大声的语言宣布:3 w$ s& U  J/ h; C# _
“他迂了!”" l* z) ~7 C3 T7 ?4 ]4 m
乡人说的“迂”,就是“老年痴呆”的意思,我的眼泪立刻涌出来,我一直刻意闪避的字眼,这老妇人竟直截了当地道了出来,如此清晰而残忍。4 ~' l' E# r2 p0 R( T5 }
我开始明白“父母在”和“父母健在”是不同的,但我仍依恋不舍。
1 ^# Q' w' Z# I5 i. ^# u【四】5 [4 V0 [7 V+ P9 x: J0 p
父亲过南京时,有老友陈颐鼎将军来访。陈伯伯和父亲是同乡,交情素厚,但我告诉他陈伯伯在楼下,正要上来,他却勃然色变,说:
4 e5 g% Y0 L- x" t“干吗要见他?”7 i$ M2 |) W8 _9 l: Z
陈伯伯曾到过台湾,训练过一批新兵,那是1946年。这批新兵训练得还不太好就上战场了,结果吃了败仗,便成了台籍滞留大陆的老兵。+ ^- g# i$ v/ m6 |
“我一辈子都不见。”父亲一脸执拗。' y9 }8 @3 M& u! J
他不明白这话不合时宜了。
7 W: S. O7 s( K( l陈伯伯进来,我很紧张。陈伯伯一时激动万分,紧握爸爸的手热泪直流。爸爸却淡淡的,总算没赶人家出去。
( z& c- a* D% R“陈伯伯和我爸爸当年的事,可以说一件给我听听吗?”事后我问陈伯母。
5 w. ^' k! }+ L, d“有一次打仗,晚上也打,不能睡,又下雨,他们两个人困极了,就穿着雨衣,背靠背地站着打盹儿。”
3 r% Q% {; D3 W9 ^. \2 A( I我又去问陈伯伯:“我爸爸,你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什么?”
* x$ f0 H/ V, C# ]. E5 J% T$ n7 ^“他上进。他起先当‘学兵’,看人家黄埔出身,他就也去考黄埔。等从黄埔出来,他想想,觉得学历还不够好,又去读陆军大学,然后,又去美国……”3 i# Y3 L6 _/ _2 d
陈伯伯军阶一直比父亲稍高,但我看到的他只是个慈祥的老人,喃喃地说些60年前的事情。" h1 b  n8 I! W  s, Q8 ^/ l. ^/ ?
1949年,爸爸是最后一批离开重庆的人。1 R$ u+ ]+ N+ n5 x. }- D
“我会守到最后5分钟。”他对母亲说。那时我们在广州,正要上船。他们两人把一对日本鲨鱼皮鞘的军刀各拿了一把,那算是家中比较值钱的东西,是受降时分得的战利品。0 V$ @. }9 u$ S; D
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
- o( _2 o! x2 j' C2 U战争中每次分手,爸爸都写这句话给妈妈。那个时代的人仿佛活在电影情节里,每天都是生离死别。
: a" Y& j) ~- X" W后来父亲遇见了一个旧日部属,那部属在战争结束后改行卖纸烟。他给了父亲几条烟,又给了他一张假身份证,把姓名“张家闲”改成“章佳贤”,且缝了一只土灰布的大口袋做烟袋,父亲就从少将军官变成了烟贩子。背上袋子,他便直奔山区而去,以后取道老挝,转香港飞到台湾,这一周折,使他多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和家人重逢。
* }  f1 t: Y- K' G, C* |( a( H爸爸从来没跟我们提过他被俘和逃亡的艰辛,许多年以后,母亲才陆续透露几句。但那些恐惧在他晚年时却一度再现。有一天妈妈外出回来,他说:& I# G# h* K2 O, {! \4 a' L
“刚才你不在,有人来跟我收钱。”9 j$ w2 h: P5 r0 i4 u
“收什么钱?”. W) X) p5 y0 n' p& {1 T5 J
“他说我是甲级战俘,要收100块钱,乙级的收50块。”, C4 L7 S' G9 v! }9 r: W) b
妈妈知道他把现实和梦境搞混了,便说:
  j! F$ \9 _& t8 K; Z“你给他了没有?”
! X# Y6 }  ]* A) [& Y7 |( d* S“没有。我告诉他我身上没钱,我太太出去了,等下我太太回来你跟她收好了。”- P- V  e$ t! S' W8 ]3 x
那是他的梦魇,40多年不能抹去的梦魇,奇怪的是梦魇化解的方法倒也十分简单,只要说一句“你去找我太太收”就可以了。
% [/ P0 {$ x9 `' f$ F【五】
- B4 C$ z# G& H0 w! ~6 E幼小的时候,父亲不断告别我们,及至我17岁读大学,便是我告别他了。我现在才知道,虽然我们共度了半个世纪,我们仍算父女缘薄!这些年,我每次回屏东看他,他总说:“你是有演讲,顺便回来的吗?”. d7 r$ ~  j" x' R6 l8 u
我总“嗯哼”一声带过去。我心里想说的是,爸爸啊,我不是因为要演讲才顺便来看你的,我是因为要看你才顺便答应演讲的啊!然而我不能说,他只容我“顺便”看他,他不要我为他担心。% a% }6 J' I0 f8 x' \4 S
有一年中秋节,母亲去马来西亚探望妹妹,父亲一人在家,我不放心,特意南下去陪他,他站在玄关处骂起我来:“跟你说不用回来,你怎么又跑回来了?回去的车票买不到怎么办?叫你别回来,不听!”: a+ G: U; p! {0 U
我有点不知所措,中秋节,我丢下丈夫、孩子来陪他,他反而骂我。但愣了几秒钟后,我忽然明白了,这个铮铮的北方汉子,他受不了柔情,他不能忍受让自己接受爱宠,他只好骂我。于是我笑笑,不理他,且去动手做菜。" j' y3 d6 I& L) C$ k  g& Q
父亲对母亲也少见浪漫镜头,但有一次,他把我叫到一边,说:“你们姐妹也太不懂事了!你妈快70的人了,她每次去台北,你们就这个要5包凉面,那个要一只盐水鸭,她哪里提得动?”
6 |% Q5 ^  f% M9 z0 p母亲比父亲小11岁,我们一直都觉得她是年轻的那一个,我们忘记了她也在老。又由于想念屏东眷村老家,每次就想要点美食来解乡愁,只有父亲看到母亲已不堪提携重物。( P# u% E9 C5 _
由于父亲是军人,而我们子女都不是,没有人知道他在他那行算怎样一个人物。连他得过的两枚云麾勋章,我们也弄不清楚相当于多大的战绩。但我读大学时有一次站在公交车上,听几个坐在我前面的军人谈论陆军步兵学校的事,不觉留意。父亲曾任步兵学校的教育长、副校长,有一阵子还代理校长。我听他们说着说着就提到父亲,我的心跳起来,不知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。只听一个说:“他这人是个好人。”
3 e9 ]$ n9 Y' o2 {1 A' ]3 s0 {  y, A又一个说:“学问也好。”2 x  `+ f- n, Z0 q& w& }  y
我心中一时激动不已,能在他人口中认识自己父亲的好,真是幸运。9 _) H5 l( U, c
又有一次,我和丈夫、孩子到鹭鸶潭去玩,晚上便宿在山间。山中有几间茅屋,是一些老兵盖来做生意的,我把身份证拿去登记,老兵便叫了起来:“呀,你是张家闲的女儿。副校长是我们的老长官了,副校长道德学问都好。这房钱,不能收了。”
5 ^- v- `/ S8 \. D我当然也不想占几个老兵的便宜,几经推让,打了折扣收钱。其实他们不知道,我真正受惠的不是那一点折扣,而是从别人眼中看到的父亲正直崇高的形象。" N5 D2 j# ]7 G7 L( L
【六】9 N4 o" z. |) s5 ?
89岁,父亲做白内障手术,打了麻药还没有推入手术室,我找些话跟他说,免得他太快睡着。
/ j! i4 I3 A7 r% d7 n( k“爸爸,杜甫,你知道吗?”6 {0 p) z, U, [* E4 t
“知道。”
% L+ O% Z2 l- l- D6 Q“杜甫的诗你知道吗?”
) }# @. j* S; b% `# d: m2 k' C0 r“杜甫的诗那么多,你说哪一首啊?”
3 a0 Q2 \* Z# _8 h9 h2 C: E7 o! o, t“《兵车行》,‘车辚辚’下面是什么?”0 m- B  q2 h& c3 M* @
“马萧萧。”
, ]6 B- O: |: H“再下面呢?”
; J$ I& j9 B- l% q, T% z“行人弓箭各在腰。爷娘妻子走相送,尘埃不见咸阳桥。牵衣顿足拦道哭,哭声直上干云霄……”6 ^4 R. B) h0 M/ z6 D& p
我的泪直滚滚地落下来,不知为什么,透过一千多年前的语言,我们反而狭路相遇。8 P9 C4 M& G% b8 M) E
人间的悲伤,无非是生离和死别,战争是生离和死别的原因,但衰老也是啊!父亲垂老,两目视茫茫,然而,他仍记得那首哀伤的唐诗。父亲一生参与了不少战争,而与衰老的战争却是最最艰辛难支的吧?! ?: n2 |5 q4 _& x
我开始和父亲平起平坐谈诗,是在初中阶段。父亲一时显得惊喜万分,对于女儿大到可以跟他谈诗的事几乎不能相信。在那段清贫的日子里,谈诗是有实质好处的,母亲每在此时会烙一张面糊饼,切一碟卤豆干,有时甚至还有一瓶黑松汽水。我一面吃喝,一面纵论,也只有父亲容得下我当时的胡言吧?
9 J0 q3 e% X" U; p4 d1 {父亲对诗也不算有什么深入研究,他只是熟读《唐诗三百首》而已。我小时常见他看的那本,扉页已经泛黄,上面还有他手批的文字。成年后,我忍不住偷来藏着,那是他1941年6月在浙江金华买的,封面用牛皮纸包好。有一天,我忽然想换掉那老旧的包书纸,不料打开一看,才发现原来这张牛皮纸是一个公文袋,那公文袋是从国防部寄出的,寄给联勤总部副官处处长,那是父亲在南京时的官职,算来是1946、1947年的事了。前人惜物的真情比如今任何环保宣言都更实在。父亲走后,我在那层牛皮纸外又包了一层白纸,我只能在千古诗情里去寻觅我遍寻不获的父亲。9 F/ `. M' Y' g/ H; x& X
父亲去时是清晨5时半,终于,所有的管子都被拔掉了,94岁,父亲的脸重归安谧祥和。我把加护病房的窗帘拉开,初日正从灰红的朝霞中腾起,穆穆皇皇,无限庄严。, e- u* E, p) Y* q# F5 F
我有一袋贝壳,是以前旅游时陆续捡的。有一天整理东西,忽然想到它们原是属于海洋的,它们已经暂时陪我一段时光了,一切尘缘总有个了结,于是决定把它们一一放回大海。
" H, a# Z* H9 J而我的父亲呢?父亲也被归回到什么地方去了吗?那曾经剑眉星目的英武男子,如今安在?我所挽留不住的,只能任由永恒取回。而我,我是那因为一度拥有贝壳而聆听了整个海潮音- d/ s! E7 ~. G& 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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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2 18:20:44 | 只看该作者
感人的文章,父子情深。欣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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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2 18:52:12 | 只看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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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2 20:45:31 | 只看该作者
谢谢辛苦发帖,花果山户外有这样的好帖子会更精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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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2 20:55:30 | 只看该作者
人虽走了,留给我们的是美好的回忆。要珍惜身边的人,去爱所爱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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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2 22:35:11 | 只看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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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3 08:19:36 | 只看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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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11-16 06:09:36 | 只看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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